教堂与羊角恶魔——漫谈《死亡教堂》的文化背景

《死亡教堂》的教堂背景设定引起了我的些许兴趣。一个是“在教堂里的恶魔”，另一个是“山羊作为恶魔的形象”，就浅浅地漫谈一下，权当在游玩《死亡教堂》之余的扩充和延伸了。

01 中世纪教堂风格溯源

教堂风格变迁可以从罗马帝国开始说起。

西元332年，统一罗马帝国的奥古斯都君士坦丁一世迁都拜占庭，改名为君士坦丁堡。

西元395年，再次统一罗马的狄奥多西一世逝世，临终前他将罗马帝国一分为二，继承给长子阿卡狄乌斯和次子霍诺里乌斯，至此，罗马帝国正式分裂成了以君士坦丁堡为都城的东罗马帝国和以西罗马帝国。

罗马帝国的分裂，为国教基督教的分裂埋下祸根。

而教堂艺术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帝国的统治和宗教的传播。所以，当十一世纪第一次的东西教会大分裂成以拜占庭/君士坦丁堡为中心的东正教(希腊正教)和以罗马为中心的天主教(罗马公教)，建筑风格也随之产生了些差异。

本篇将简单介绍下历史上特点最明显的三个建筑风格的历史变迁。

拜占庭建筑风格沿袭自古罗马巴西利卡式形制，可以从公元四世纪开始溯源——自迁都拜占庭并改名君士坦丁堡起，古罗马与东方的波斯文化、两河流域文化、叙利亚文化相交融，教堂建筑的外形发展也经过了长时间的演变，从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单一中央大穹窿顶，到圣马可大教堂的多数的小穹窿顶(虽然圣马可后续在十五、十七世纪进行了风格上的修缮，加入了哥特和文艺复兴的元素)，最后随着十字军东征而走向灭亡。

(圣索菲亚大教堂)

罗马式建筑就跟它的名字一样，很明显也是来自于古罗马的风格，但与拜占庭的建筑风格有着很大的不同——普遍采用古罗马的拱顶、梁柱、“纪念碑式”浮雕的内设结构，流行于十到十二世纪的基督教地区。比较著名的比萨斜塔和比萨大教堂，就是这个类型的建筑。

(比萨大教堂和比萨斜塔)

当然，上面两种都不是重点，在《死亡教堂》里的建筑风格，很明显是属于哥特式建筑。

哥特式建筑，兴起于11世纪下半叶的法国，并于13-15世纪流行。哥特式建筑最早被称为“法国式”，直到文艺复兴末期，意大利画家拉斐尔在给教宗利奥十世的信中最先用到“哥特式”一词(Gothic这个当时的生造词具有“野蛮”的贬义)，借以批评文艺复兴之前中欧及北欧的建筑样式，之后这种建筑风格才逐渐改名为“哥特式”。哥特式建筑的特点是高耸的尖塔和尖形拱门、飞扶壁等建筑结构，呈现框架式的结构体系，所以外形较为修长，内部空间广阔。配上内部彩色玻璃长窗(经常在各种作品里见到的明显特征)，一种浓厚且神秘的宗教氛围就此形成，也是这种建筑风格广泛应用于教堂的原因所在。最著名的应该是法国的巴黎圣母院大教堂(在前些年被烧毁大部分)，意大利的米兰大教堂，德国的科隆大教堂。

(巴黎圣母院大教堂)

02 恶魔与山羊

看到本作的恶魔形象，是否有种熟悉感？——人身羊头，长且弯曲的犄角，被挖空的眼睛——

在艺术作品里，恶魔为什么总是以山羊的形象出现？

《圣经新约》的《马太福音·第25章》中第32、33节写道：“万民都要聚集在祂面前。祂要把他们分别出来，好像牧羊的分别绵羊山羊一般，”

“把绵羊安置在右边，山羊在左边。”

“右边”是指尊贵和有福的一边(依据王上二19、诗四十五9)，获得了宠爱和永生，而“左边”显然就相对应的一面了——要永堕地狱轮回。

当然，这种流传的说法并不唯一，另一种说法是，山羊发情时非常暴躁好色，代表着七宗罪之一的色欲，所以肯定是一种负面的恶魔的象征。还有就是基督教为维护单一神的尊严，必须把别的神或者神物打入敌对的角色，而维京人信奉的北欧诸神中的雷神托尔，坐骑就是山羊。以及希腊神话里半人半羊的潘神样貌丑陋、性格淫荡……

(雷神托尔的两只山羊坐骑)

出自《圣经》的怪物巴弗灭(又称巴风特)，就是一个典型的山羊恶魔形象。

多方流传导致的山羊恶魔，被大规模应用在各类游戏里，基本上很多游戏的恶魔，都是一个长着羊角的外观——《魔兽》系列的恶魔猎手，《以撒的结合》里的撒但(撒但的脚就是山羊脚)等等。

03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教堂

在《死亡教堂》里面的设定是：“玩家需要在15天内，通过敌人的血肉与骨头打造出一只强力的活死人队伍，并前往教堂深处击杀恶魔。”

教堂？恶魔？

在我小时候的初印象里，教堂代表着圣洁，除了言峰绮礼带给了我一点小小的恶人震撼，我对教堂更多的认知应该还是一个伟光正的宗教建筑形象。

而随着年岁的增长，接触的各类游戏里，风格各异、功能各异的教堂却仿佛成为了一个绝佳的刷怪点和剧情点——《刺客信条：启示录》的圣索菲亚大教堂，《艾尔登法环》的诸如蔷薇教堂等各种破损的教堂，《最终幻想7》与爱丽丝相遇的那个教堂(取景自现实的一个废弃教堂)，乃至《噬血代码》的白血教堂，都给我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最终幻想7》取景的废弃教堂)

当然，与它们不同的是，《死亡教堂》整部游戏都完全放在教堂里进行，恶魔被困在这个与自身形象格格不入的地方，准备接受最后的审判。

而实际上，恶魔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教堂里。

最早的对恶魔的描绘，出现在意大利拉文那的圣阿波里奈尔大教堂(Sant'Apollinare Nuovo)的一副画中，画中描写的也就是与上面所说的《马太福音·第25章》中第32、33节的内容相似——救赎的灵魂化身的绵羊在左，堕落的灵魂化身的山羊在右，在山羊后面，蓝色的天使代表着魔鬼撒旦，也就是路西法的形象。在新约中写道，堕天使撒旦因骄傲自大妄想与神同等而堕落成为魔鬼，反叛了上帝耶和华。

所以，恶魔就成了与正义、光明的上帝形象相对应的邪恶、黑暗。其实这也是种宗教维护权威的手段——树立敌人，建立仇恨才能稳固统治和信仰——从“撒旦”在希伯来语的语意“对抗”就能看出。而广义上的希伯来语中，撒旦等同于“敌人”。

教堂里的恶魔终将被讨伐，而“朗斯特”城的王座却未尘埃落定，也许操纵活死人的“赶尸人”主角，终将在死亡教堂里，用血与骨堆成的尸山站上最顶端的穹顶吧！ 哦对了，记得涂抹防腐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