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之夜》席卷之下的美国学校

Rachel是芝加哥的一名初中教师。上个月初，她发现班里的学生非常浮躁，所以想让学生们集中注意力

Rachel是芝加哥的一名初中教师。上个月初，她发现班里的学生非常浮躁，所以想让学生们集中注意力。她想到一个主意：既然全班都喜欢Epic Games推出的沙盒射击游戏《堡垒之夜》，那何不利用一下这款游戏呢。

Rachel玩过《堡垒之夜》，对游戏非常熟悉，所以她提议：如果每个人都能专心完成作业，那么就围绕《堡垒之夜》展开一场大讨论。

“教室变得非常安静，就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Rachel告诉我。

六年级教师Sean Irwin就没那么幸运了。当学生们做完作业，Irwin经常听到他们谈论《堡垒之夜》。当Irwin让孩子们聊聊未来的职业选择时，许多人都提到“职业玩家”和“Twitch主播”，直到后来，他禁止学生们讨论《堡垒之夜》。

▲做个“职业玩家”怎么样？

很难说，定义一款产品从流行到变成文化现象的标准究竟是什么，但这似乎与恩内斯特·海明威对破产的描述相仿——“先渐进，再突然”。《堡垒之夜》相当火爆，我妻子的妹妹从不玩游戏，却也向我打听它——她的所有男性朋友都在玩。

上周，与我对话的所有学生、教师和家长都说，自《我的世界》以来，《堡垒之夜》成了另一款让孩子们沉迷的游戏。

与许多玩家一样，高二的Bob Pentuic在《堡垒之夜》发售后不久就开始玩——当时，《堡垒之夜》还是一款多人协作塔防游戏，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了。但到今年年初，他的所有朋友都开始玩《堡垒之夜》。在Bob念书的那所高中，许多从未接触过手柄的孩子也玩《堡垒之夜》，因为大家都在玩《堡垒之夜》，所以你也得玩，跟同学才有共同语言。

“‘移动化’让《堡垒之夜》变得无孔不入。”Bob说，“就在我写这句话的时候，我的4名同班同学正围着一张桌子，在手机上一起玩这游戏。”

《堡垒之夜》还成了学生们社交关系中的一部分。“他们将游戏中的胜利与社会地位联系起来。”澳大利亚的高中教师Steve Lowe说，“这些孩子未必是技术最好的玩家，不过他们都知道最棒的玩家是哪些人。”

▲这个卡通风游戏原本看起来并不是那么起眼

许多教师对此有同感。班里某些最内向的学生同时是最棒的《堡垒之夜》玩家，游戏技术让这些学生变得外向，因为其他学生都会向他们讨教经验。

“在我的班上，一个最害羞的新生成了其他孩子的游戏达人。”马里兰州的五年级教师Nathaniel Dubya说，“他喜欢《堡垒之夜》。”Nathaniel发现，越来越多的孩子开始跟一个他认为“聪明但缺乏自信、十分安静”的学生聊天。几乎突然之间，孩子们倾听那个学生休息时说的每一句话，他因此结识了许多朋友。

“他真的非常擅长玩《堡垒之夜》，放学后还组织比赛。”Nathaniel说，“看着他逐渐变得有领导力，并将领导力带到课堂，我感觉很棒。与过去相比，如今他更活跃地参与班级讨论，在课堂上也更频繁发言了。”

不过对于玩《堡垒之夜》是否已经演变成为一种现象，我们也许已经有了一个最佳指标——它与Twitch视频同时在线观众人数或YouTube视频观看量无关，而是那些五花八门的邀请，比如下面这个：

▲嗯，就是这个

但与过去不同，许多年轻女孩之所以玩《堡垒之夜》，并非因为收到邀请。传统射击游戏的主要人群是年轻男性和男孩，但“现象级”游戏不同，《堡垒之夜》的流行热度已经跨越了性别界限。许多家长告诉我，他们的女儿喜欢玩《堡垒之夜》。老师们则声称，在某些课堂上，《堡垒之夜》是女孩们聚在一起谈论的第一款游戏。

Taylor Kaar在俄亥俄州一所女子学校任教，在那里《堡垒之夜》是学生谈论的热门话题之一。她们既聊自己玩游戏时的体验，也会因为《堡垒之夜》吸引了所有男孩的注意力而大发牢骚。在经常与Kaar交流的大约50名女学生中，有10名学生至少玩过一局《堡垒之夜》，6名学生经常玩，所有学生都听说过这款游戏。

“她们都遇到过在派对上被冷遇的事情，有时候大家只是为了一起玩游戏而聚会。”Kaar说，“这不仅仅是某种流行一时的风潮，而是已经侵入她们生活的中心了。”

一名女学生声称，《堡垒之夜》让经常跟她打交道的男孩们变得“不太喜欢社交”；另一个女孩说，她的男友因为受到来自几个朋友的压力，在一次情人节约会时放鸽子，却跟朋友们一起玩《堡垒之夜》。绝大多数受访者承认，为了在日常生活中与朋友交流，他们熟悉了《堡垒之夜》的基本规则、策略和流行的梗。

▲卡通风被认为是吸引了女性玩家的关键因素之一，但显然事情没这么简单

学生们对于《堡垒之夜》的集体痴迷有利也有弊。一位高中教师透露，他的一个学生已经对《堡垒之夜》上瘾，没有节制地玩游戏或观看其他人玩，考试分数直线下降。根据学生本人的说法，他一放学就开始游戏，直到半夜才罢休…….那位老师认为，家庭缺乏管束导致学生对游戏上瘾的问题正在加剧。

另一位教师也遇到过类似情况，不过她决定将玩《堡垒之夜》作为对学生的一种奖励。Audrey在俄亥俄州的某所学校教高一代数，她的学生在初中阶段数学成绩普遍较差，被分到同一个班级，Andrey需要帮助他们。

“在课堂上，有个学生长期受到家庭生活状况变化的影响。”Audrey说，“他很难长时间醒着，并非他不愿意这样，而是因为难以做到。”

那名学生缺乏睡眠的情况极其严重，以至于在课间休息的短短5分钟里都会睡着。Audrey没有办法让他保持清醒。经过几个月挫折之后，当学生们在一堂课上分享他们所遇到的问题，以及认为可以采取哪些办法来解决时，那名学生突然变得兴奋起来。他的提议非常简单：如果他本学期通过数学考试，那么Audrey就得同意在课后与他一起玩《堡垒之夜》。

▲这个建议真是意外……

Audrey回复说，只要他每天在上课时保持清醒，那么不但她会陪他玩《堡垒之夜》——在期末考试结束后，整个班级的所有学生都可以一起玩。

“我们将这份约定当成了一件大事，几个学生在Snapchat上录视频作为证据，我们还在所有学生面前握手。”Audrey回忆道，“老实说，我不认为他能做到，但只要他能有几天时间保持清醒，那就很棒了。”

Audrey的做法产生了效果。虽然那名学生并没有在整个学期的所有课上都保持清醒，不过在某几个星期，他在课堂上确实变得更专心，考试分数也上升了。在那段时间里，其他学生为他打气，想方设法让他专心学习。

“虽然这并不是我最想要的结果，但与过去相比，他仍然多花了两周时间学习，所以我认为这是一次胜利。”

另一方面，《堡垒之夜》还能帮助教师们拉近与学生之间的距离——当他们聊起《堡垒之夜》，就不再像是对乐趣一无所知的权威人物了。

“我们发明了一套说法。”初中教师Kelly Hart说，“医疗箱：你在做家庭作业时需要帮助，或者还没有做到最好。Solo：你需要独自完成作业。拾斧子：铅笔……我的绝大多数学生都能理解，甚至包括那些没玩过游戏的女孩也懂，她们有时会说‘你现在得Solo啦’。”

▲把游戏变成学习的一部分

“过去，老师们也许无法或者不愿回答这些孩子对于游戏的问题。”高中代课教师Joshua Erhardt说，“当我说玩过《堡垒之夜》，并像他们那样谈论游戏时，孩子们都感到惊讶，立即问我很多问题，比如在游戏中赢了多少局，在哪里玩的等等。这对与学生建立关系非常有帮助，而反过来，当我向他们提出要求时，他们也会更尊敬我。”

另一位高中教师Matthew Prather告诉我：“我觉得我们班的小队刚刚赢了一局胜利，我得向他们讨教讨教了。”

今年2月14日，美国佛罗里达州一所高中发生严重枪击案，17人死亡。《堡垒之夜》已经成为校园学生们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但在许多人讨论电子游戏与校园枪支暴力之间关系的当下，许多教师和家长也不得不思考，这款充满枪械元素的游戏究竟会对孩子们的思想产生哪些影响。

作为一款采用卡通画风、场面欢乐的游戏，《堡垒之夜》与另一款残酷、写实且暴力的《绝地求生》大不一样。但无论如何，在《堡垒之夜》中，玩家们仍然会携带突击步枪、猎枪和狙击步枪等到处奔跑——Keith Krepcho很清楚这一点，他的9岁儿子刚刚开始玩《堡垒之夜》。

▲它们的核心元素之一都是射击

Keith的儿子“对暴力非常敏感”，当Keith玩《绝地求生》时，他会在进卧室前到楼上叫父亲别再玩了。Keith觉得《堡垒之夜》属于同一类游戏。当他的儿子听说11岁表兄和7岁妹妹玩《堡垒之夜》时，也决定试一试。

“他跑过来告诉我——”Keith说，“他一枪打死某人，然后捡到一把传说级的突击步枪，‘杀死了每个人’。”

儿子的这番话令Keith感到不安。

“我知道我的孩子们喜欢这个卡通画风和诙谐感。”他继续说道，“但我不得不承认，《堡垒之夜》仍然会让一些家长担心……《喷射战士》是一款适合全年龄玩家的射击游戏，暴力画面不会出现血液，还会避免使用枪支术语。《堡垒之夜》的画面似乎适合所有年龄的玩家，但它仍然使用现实生活中的武器。”

如果Epic Games事先知道《堡垒之夜》会如此受孩子欢迎，很难说这家公司是否会改变游戏中的武器设计。Epic本有机会在《堡垒之夜》手游版本中做一些改动，但事实上并没有。

▲直白的枪支和枪支术语是否应该被和谐？

就算孩子们没玩《堡垒之夜》，他们心里也想着这款游戏。亚利桑那州的小学教师Steven就曾看着他的四年级学生将操场变成了《堡垒之夜》的“战场”：部分孩子投入战斗，其他人则实时评论战况（按Twitch主播们的方式）。不过在战斗过程中，某些孩子开始胡乱地使用“枪”，包括转身冲“观众”射击……自那之后，Steven就不再允许他的学生们假装玩《堡垒之夜》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佛罗里达州校园枪击事件短短几天后。

“回想起来，我们不清楚学生们是否听说了那件事。”Steven说，“我也不认为四年级学生会那么做。但我们为即兴游戏设计了规则，其中之一就是避免过度的暴力。”

作为一款影响力巨大的现象级游戏，《堡垒之夜》引发了许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故事。高中教师Josh Hart告诉我，《堡垒之夜》让他有机会培养学生们对文学的兴趣。Hart说，他的学生们根据《了不起的盖茨比》编了一个叫《堡垒之夜盖茨比》（Fortnite Gatsby）的故事：汤姆和黛西住在《堡垒之夜》的地图Snobby Shores中，盖茨比看着一辆巴士将100名新的“追梦人”带到岛上。在这个版本的故事中，盖茨比成了《堡垒之夜》的风暴入口（《堡垒之夜》中的毒圈叫做“风暴之眼”——编者注）。

“100人里只有1个人能生存下来，这反映了美国梦的失败。”学生们说。

你知道，这个故事可真棒。